“呸呸呸,混小子,满肚子的坏水,”小船顶上响起一句细微而美丽的俏骂声,只是无人能够听到。

       中午疯子和梅天在小船上美美的吃了一顿全鱼宴,老汉的手艺相当不错,最后只剩下满桌的鱼骨,连鱼头都没剩,给老汉扔下两百块钱,俩人上了岸,找了一家茶馆一边喝茶一边接着聊天,疯子想在到达南都之前完成对梅天的洗脑工作。

       “兄弟,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拉你入伙,我现在也得问问你的想法,人想要多大的富贵就得有多大的胆子,你的胆量如何?”两人坐在一个小包间内,左右的包间里都没有人,疯子说话也大胆了起来。

       “胆子?不是兄弟吹,除了杀人抢劫,我啥都干过,我一个人打十个都没跑,你说我胆子大不?”梅天下巴一仰,一脸的自豪。

       “呵呵,是十个人打你一个,你想跑没跑成吧?”疯子“一语道破”,梅天配合的抿了抿嘴没说话,却是给人一种被识破牛皮的尴尬感觉,“现在就是需要你有杀人放火抢劫强/奸这样的胆量,你敢吗?”

       梅天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的道:“我能得到多少好处?”

       “钱,很多很多的钱,而且哥向你保证,绝对安全,绝对不会被抓,”疯子笃定的道。

       梅天追问道:“很多是多少?”

       “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财富,”疯子眯起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盯着梅天的双眼。

       梅天的瞳孔猛的一缩:“大哥..”梅天突然将声音压得特别的低:“你说的不会是贩毒吧?”

       “哈哈哈哈,”疯子放声大笑:“我就觉得兄弟的脑袋不是白给的嘛,就冲你这脑袋瓜子,你要是不成功,哥就把眼珠扣出来当泡儿踩了。”

       “哥,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富贵险中求,回报和付出是成正比的。”

       “这种掉脑袋的活计,还保证不被抓?哥啊,你当我傻呢?昨天在宾馆里你没看新闻吗?前扶市刚被抓了六个,一网打尽啊,还不被抓?哪有那么美的事儿?”接触疯子这么多天,梅天这是头一次试着从疯子口中探听点儿内幕。

       疯子早已对梅天失去了戒心,而且已存了拉他入伙的心思,娘了西皮的,花了老子那么多的钱,还能拍拍屁股走人?得给老子挣钱去,花老子多少钱,全从你小子那份儿里扣回来。疯子也将声音压到最低,将脸往前凑了凑,梅天也配合的把耳朵凑了上去:“那些都是故意扔给警方的傻蛋,不拿这些傻子去喂饱警察,咱们怎么能安全?咱们这买卖,永远都得藏于暗处,拿钱去贿赂警察?那是自投罗网,现在当官的不缺钱了,咱们的钱,他们也不敢收,他们缺的是政绩,是功劳,咱们就送他们这个,这些年来,我们已经和很多城市公安系统的高官形成了默契,这都不用打招呼,只要我们不停的用一些傻子去喂饱他们,不停的给他们创造政绩和升职的机会,他们就会放过我们的大买卖,互利互惠嘛。兄弟,我看好你,我不会让你在身上刺什么帮派的纹身,然后到处招摇等着警察抓你,我要你真正的跟着我干,你可以放心,三年来,咱们真正的内部人员,没有一个被抓的。”

       “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那你咋还差点儿被抓呢?”梅天一点儿也没给疯子留面子。

       “咳~”疯子小小的尴尬了一下:“都是哥一时色迷了心窍,哎,兄弟,以后你也得注意这方面啊,我看你比哥还好色呢,红颜是祸水,你小心别毁在女人手里就好。”

       “哥,我明白了,我听你的,你说咋干就咋干,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梅天毅然决然的道。

       “你先不用问那么多,到了南都,我自然会给你安排事情做,以后你和我单线联系,你的代号就叫..炮子,”疯子说道。

       “单线联系啊?那我做你的下家,我不是永远也赚不过你吗?”梅天的表情有些不爽起来。

       疯子拍了拍梅天的肩膀:“老弟,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刚进来就想超过大哥?干咱们这一行有很多规矩的,再说你不是信关二哥讲义气吗?大哥带你入的道,你就要把我当大哥,当师父,当父亲,出卖大哥是咱们这行的第一大忌,不用在警察那儿出卖大哥,就是平常一件小事,如敢背后捅大哥的刀子,只要有一回,这条道你就别想再走下去了,保证有片黄土能埋了你。”

       梅天本想再多套套疯子的底,看来是没有希望了,疯子已经没少说了,能说给自己听的都说了,没说出来的一定是永远都不会对自己说的,看来自己还要通过努力,慢慢的找机会接触到疯子的幕后,一步步进入其核心,不能太心急了,不然早晚会让疯子起疑。

       临走出茶馆大门的时候,疯子突然搂过梅天的肩膀,神秘兮兮的道:“兄弟,再透给你点儿底,好让你更放心,咱们的后台很强硬,非常的强硬,多了你就不要问了,以你的阅历想象不出来。”

       在梅天与疯子逛着水乡小城的时候,焦春燕已坐上了春阳至南都的特快列车,焦春燕在春阳只待了三个多小时,她确认梅天与疯子已继续南下之后,感觉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很难赶得上他们,所以她马上做出决定,在联系了南都警方之后,便只身一人先一步赶往南都去截住疯子和梅天。

       在路上偶有逗留是疯子的主意,他主要是想拖延一下时间,以了解到警方的动态,到底自己有没有被通缉他还并不知道,而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自己真的暴露在了警方的眼皮底下,那么就算回到南都,自己也是死路一条,那时都不用警方动手了。按理说警方既然已经把他做为突破口了,就没有不通缉他的道理,但他依然抱着一丝侥幸,他对自己团伙所用的大方针、大策略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公安内部一定会有领导想把事情压下来。这次他赌得很有道理,可他万万也想不到会有小警员不听领导的话而私自行动。

       明山市山清水秀,消费又不高,疯子决定要在这里多赖上几天。明山市内最大的酒吧,也是唯一一家“多功能”酒吧。走进正门是一条迂回的长廊,长廊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幅的限制级美女照片,明摆着告诉客人,在明山,咱这酒吧可以通天,喝多了想闹事儿的先自己掂量掂量,当然了,有钱的,懂生活的,到咱这儿来放松,您就尽管敞开了玩儿,里面什么都有,包您满意。

       两侧墙上的照片可不是虚假广告,回廊尽头的门一经打开,震耳发聩的重金属音乐便如铁锤一样打在人的心上,在隆隆的以节奏感为主的音乐声中,t型舞台上数名身着三点式的高挑女郎围着钢管跳着性感至极的舞,这就是现代艺术的瑰丽之处,什么叫艺术的巅峰?令人汗毛倒竖直达心灵的音乐巨作?令人身临其境浑然忘我的波澜画卷?令人高山仰止叹为天人神作的唐诗宋词?还是逗人一笑的相声和网络小说?自古以来,所有的艺术形式无非是让人或心驰神往或惊叹不已或激动落泪或敞口一笑,只有这种巅峰的“现代艺术”才能让人鼻血横流、血脉贲胀,何也?老百姓的艺术欣赏水平“提高”了。

       t型台下是很宽广的大厅,一张张酒桌上摆满各种酒瓶和杯具,在灯红酒绿间闪烁着迷幻的光芒。

       梅天第一次来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心中难免有些生怯,很怕在疯子面前露出破绽。其实梅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想到自己的身份是个小混混,却不知道这样的场所其实并非一般的小混混能消费得起的。

       明山离南都虽然还有千里之遥,但说到底也就是一趟车的事儿,疯子算计过自己卡里的钱,应该还有一万多,既然下了决心拉这小兄弟入伙,就得在他面前摆出豪气,用金钱攻势震住他,这一万多块钱都花光也无所谓,等回了南都,要多少钱没有?彻头彻尾三国迷的疯子遥想当年董卓为了拉拢吕布,连心爱的赤兔马都舍了,何况屈屈几万块钱?

       疯子给梅天做了好几天的洗脑工作,现在正是带着梅天长见识的时候,这可是组织发展“人才”必须的流程,可是让疯子失望的是,他从梅天的眼神中只看到了淡定两个字。

       小样儿,还挺能装,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不形于色,嘿嘿,不过哥越来越欣赏你了,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梅天的表现在疯子眼中有了另一种解释。

       “炮子,”自从疯子给梅天取了代号,就不忘时时以此称呼梅天,好给梅天打上深深的烙印,提醒梅天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新的老大、新的未来,这多少有些心理暗示的作用,“喜欢姑娘的话,以后多上这种地方来,别玩那些个脏女人,这儿的漂亮妞儿多着呢,大多是空虚寂寞,寻找刺激来的,多少比那些卖肉的货干净,还不用花钱,就兄弟这长相,这气质,勾个姑娘还能混杯免费的酒水喝。”

       梅天那天在宾馆里装模作样的叫了两个小姐胡闹一番纯是为了完美演绎自己的混混角色,今天当着疯子的面,梅天再想装可就不好装了,忐忑踌躇之间,话也少了,表情也呆滞了,疯子看在眼里,只道小地方的混混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刻意想装得淡定些,“看到那边的两个姑娘没有?啧啧啧~这条儿,可真顺啊,这盘儿,可真亮啊,看哥给你打个样儿。”

       疯子得意的想在梅天面前做出大哥的表率,不觉间已是满口的俚语痞话,条儿顺的意思就是说姑娘身材好,盘儿亮就是说姑娘脸蛋儿长得漂亮,打个样儿,意思就是做个榜样。

       疯子向着两个美女走了过去,路过服务生身边时顺手从托盘里拿取了一杯“尊尼获加黑方”威士忌,矮胖的身子往吧台一靠,胳膊台起老高才勉强搭到台面儿上:“美女,可以荣幸的请俩位喝一杯吗?”

       两个美女正在聊天,见有人来搭讪,扭头向疯子看了一眼,不但连个笑脸都没给,居然还很无视的将脸又转了回去,接着聊自己的话题。

       疯子恼了,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不许你瞧都不瞧就直接无视我!话说在南都,大哥常混的那三条街上,哪个姑娘不认识款爷疯哥?哪家酒吧没有疯哥的预留包间儿?疯哥啥时候受过这等奚落?

       “唉~货逼丑了不?俩个渴喇喇的小婊子,只配跟活闹鬼瞎搞,小杆子哪有大哥有钱有经验?呆逼。”俩个美女虽然听不懂疯子突然暴出的满口南都方言,但也知道这老家伙没说什么好话,其中一个美女猛的转过头来瞪着疯子,一张口竟是字正腔圆的东北话:“你说啥玩意儿?”

       某些南方人多少对东北人有些歧视,疯子一听这美女的口音,兴趣更是大减,本存的三分怜香情节也荡然无存,在东北待过一段时间,疯子也会几句东北的粗口,当时来了劲头:“说啥玩意儿?老子说你纯在那儿装犊子。”

       东北姑娘脾气爆啊,疯子后面的话还没骂出来,美女扬手一巴掌就抽了过去,疯子打不过男人,还打不过女人吗?抬手间一把将美女的手腕抓实,反手一巴掌抽了回去,叭的一声脆响,还没等这东北女孩儿反应过来,她身后的那个美女先声夺人,嗷的一声尖叫:“峰哥!快来啊!贝贝被人打啦!”

       疯子一愣,一听人叫峰哥,还以为是叫他呢,略一愣神儿,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赶情这俩个美女“上面有人”。

       不得不说,这位美女的惊声尖叫,那穿透力真是强啊,那高频的音量正和重低音的音乐形成强烈的反差,只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音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从狂欢中冷却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聚到这个原本不起眼的角落。

       “怎么回事儿?”一个男子不满的喝道。

       “峰哥,贝贝被人打了。”

       疯子没想到自己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他本看准了这俩个美女是单独来喝酒的,哪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事儿?以前在自己的地盘儿喝酒,不顺从的女人,他说骂就骂了,说打就打了,今天想在梅天面前表现一下老男人的魅力,结果出师未捷,一怒之下竟忽略了自己正身在外地。